从灯塔计划就“幸福列车”项目发出谴责声明，到与中华社会救助基金会达成项目重启共识，北京市盈科（广州）律师事务所冯世锋律师就一直关注事件进展，并为灯塔计划提供了建议，站在律师的专业角度，公益合作如何能保障双方权益呢？
NGOCN=N 冯世锋=F
N : 灯塔计划与中华社会救助基金会的“幸福列车”项目在7月21号宣布重新启动，你可否从合约和法律的角度，说说你在这个事件中观察到什么？
F : 我的感受是，公益合作项目双方如果没有伙伴意识，就不可能订立出符合契约精神的合同，双方的合作也就不可能顺畅。
伙伴意识，首先是平等。虽然大家都是公益机构，都在为弱势群体服务，但如果没有平等意识，订立的契约（合同）就会偏向强势的一方，出现忽视弱势一方权利的格式合同和“霸王条款”。
另外，互相尊重彼此的公益理念也很重要。 如果不能彼此尊重和理解，很难体会到这个项目为何要投入大量资源以及价值所在，也容易因为“项目人员离职”、“担心孩子水土不服”这些原因而单方终止协议。
总之，如果缺乏伙伴意识，制订的合同可能倾向保障其中一方，即使签署了“完善”的合同文本，也可能违约，会损害诚实守信的契约精神。
N : 在草根NGO要与基金会或者企业进行合作的时候，双方有什么地方需要注意哪些方面，以保障各自权益？
F : 无论是公益组织之间的合作，还是公益组织和商业机构的合作，首先讲清楚各自的公益理念，包括沟通好行动逻辑和项目期望等等，形成互相信任和理解，否则容易变成伙计关系。另外，本着诚实信用、平等自愿的原则，尽量让合同能够达到“目标明确、权利义务清晰、可操作性强、违约责任合理“来保障各自权益。
我建议可以尝试通过以下几个机制来减少分歧，尽量避免项目终止而导致对弱势群体的伤害。
1、确立受益人利益优先原则
公益合作合同一旦违约，受到侵害的不仅仅是守约方，还包括了合同外的弱势群体。因此有必要约定：和项目有关的任何争议，双方应遵循项目受益人利益优先的原则，优先通过友好协商解决。在争议期间，双方均有义务对受益人进行解释、安抚工作，避免对受益人造成伤害。
2、建立全过程的沟通机制
公益合作的纠纷往往是由于沟通不充分，反馈不及时造成的。建立及时响应的沟通机制后，发生任何可能影响项目进程的事件，双方都有权启动沟通机制，由指定人员协调各方资源妥善解决。
3、信息透明和观察员制度
公益合作涉及到社会公共利益，不妨在保护受益人隐私等合法权益的情况下将合同签订的过程透明化，接受社会的监督。对于不方便透明化的项目，可以考虑设置观察员制度，让具有社会公信力的观察员对过程进行观察和监督。
N : 合作的时候要充分沟通，这是人所共知的。但要形成伙伴关系往往耗费大量的沟通成本，大部分项目可能耗不起这个成本，作为合作的双方可以怎么办？
F : 作为草根NGO，在诸多的社会问题面前，有一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面对资源的时候，往往倾向于“与其磨磨蹭蹭丧失机会，不如先拿了再说”。这种想法是可以理解的。伙伴关系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建立的，需要在项目开展中培养。
如果个案上缺乏沟通，行业上没能建立契约精神、伙伴意识，在强大的资源面前，草根NGO包括其从业人员的使命和价值发生扭曲，最终伤害受益人群的情况是极大可能发生的。因此，倡导平等规范的合同范本、优树立受益人权益优先原则、引入外部力量建立观察员制度和公益调解制度、倡导遇到不公平待遇时要勇于发声，这些都是有助于改善公益合作现状的措施，值得共同努力。
N : 在合作的细节上，听说部分草根NGO做项目可能连基本协议也没有，有没有一些实用的技巧，比如如果签合同需要注意有哪些条款，或者一些基本原则之类的？
F : 如前所述，因为（草根NGO）处于行业领域的相对下游，在资源匮乏的公益生态中处于相对的弱势，若单由其一方自下而上推动形成契约精神、伙伴意识的形成，并推动签订平等、合理的合同条款，是不太容易的。就像消费者不大可能推动调整银行的格式条款。当然，捐赠方、资助方目前还不都像金融机构那么强势，仍然有很多沟通的空间，因此，我建议可以考虑：
由资助方、项目执行方、受益人代表、政府管理部门、公益法律人士、公益研究人士等公益圈的力量一起，草拟一些适合典型公益合作类型的合同，在这些合同中贯彻契约精神、伙伴意识的条款，并倡导各方去使用这些范本。这样可能更为实际。
N : 多年来，行业一直在倡导草根NGO与基金会或企业合作双方需有伙伴意识，但就目前行业现状来看，契约精神和伙伴意识都相对淡薄，你认为是什么原因导致？我们又可以如何推进呢？
F : 契约精神和伙伴意识的相对淡薄，不单是发生在公益行业，在成熟商业社会的某些领域也存在类似情形，行业垄断、资源集中、竞争缺乏都是其原因。目前公益事业刚刚起步，公益需求大，资源匮乏，草根NGO比较弱小，不平等关系可能会长期存在，契约精神和伙伴意识的基础不够牢固。
但另一方面看，公益机构圈子较小，各方的理念并未僵化，绝对性的行业垄断尚未形成，有利于通过行业的倡导实现对话和沟通，达成公益机构之间的伙伴关系，并推动契约精神的树立。
